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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，黛玉總不好在鳳姐用早的時候去打攪，算著時辰出的門。
恩祿見主子姑娘出館，帶上兩名護院，遠遠跟著。
黛玉還是頭回見著恩祿。
自小活在宅院裏，她沒怎麽見過五大三粗的男人，發現還得仰頭看他，有些害怕，時不時轉頭去看，看一眼，就加快一陣腳步。
紫鵑已經在恩祿面前立好了兇惡難纏的人設，也不怕他聽見，安慰黛玉道：“武夫就是這樣的，廟裏的關公也長這模樣，不過關公生了雙大眼睛，瞧著還和善些。姑娘若害怕，當此人不存在就是。”
黛玉嘴上挺倔：“我沒有害怕。”
紫鵑：“……”那你走那麽快做什麽。
一路腳下生風，沒一會兒便到了鳳姐那處。
平兒照常在門口迎接，照常與黛玉說笑幾句，照常將她帶到內院裏，又照常撿了由頭離開。
紫鵑不禁嘆道，她若生在現代社會，肯定是個兢兢業業的工作狂，領導最喜歡的那種。
鳳姐在院子裏擺了桌案，上頭一堆本子，約摸一直在忙。她的氣色果真比前段時間好上許多，見黛玉來了，笑道：“自個兒坐，我就不招呼了。”
紫鵑很有眼色地拿了椅子，堪堪放在看不清賬本上的字的距離，扶黛玉坐下，然後站在旁邊扮假人。
黛玉關切道：“現下已是秋天了，仔細風大，既便有事忙活，何不搬到房裏去做。”
鳳姐一邊整理桌子，一邊道：“瞧這攤子理不完的事兒，今日的順了，明日的又堆起來了，我這腦子就沒清醒過，在院裏吹吹風，反倒舒服些。”
黛玉：“忙了這麽多天，該備的，都已備好了罷。”
鳳姐終於停了手，答道：“等核對完采買清單還有婚禮流程，緊接著還要布置各處，根本停不下來。”
沒等黛玉接話，她似是想起什麽，笑道：“你肯定沒見過那兩套婚服，昨兒個我去太太那瞧了，只一眼就驚呆了。”
“天神老爺，原前些日子晴雯被太太叫了去，竟是給寶玉他夫婦倆繡婚服，手藝可不得了，便是那外頭的繡娘，也到不了這般境界。”
黛玉笑著接話：“總歸不過等幾日，我也瞧上一瞧，能讓鳳姐姐如此誇獎的手藝，想必是極厲害的。”
紫鵑卻察覺到鳳姐是在遞消息。
她一向這樣，很多事情都用的暗示，不經意就帶出裏頭的意思。至於能不能聽懂，全看造化。
紫鵑忙道：“姑娘可別忘了我，寶玉成親那日，把雪雁丟著看家，我陪姑娘吃席去，也好看看這婚服到底長什麽模樣。”
黛玉打趣道：“瞧說的什麽，小心雪雁撓你。”
“她敢。”紫鵑笑得燦爛，卻放低了語氣，帶著一絲疑惑將話題轉向自己要的方向，“怪不得許久沒見晴雯了，想是累著了，在休養罷。”
鳳姐掃了紫鵑一眼，收回目光看向黛玉，狀似不經意地問：“你還去過怡紅院麽。”
黛玉搖搖頭：“再沒去過。”
鳳姐：“不去寶玉那裏，怎看得到晴雯那丫頭。”
黛玉鎮定接話：“寶玉那院兒有個叫芳官的丫頭，與我院的藕官曾是一個戲班的，兩人關系要好，時常一處玩耍，倒聽她說起的。”
鳳姐微微點頭：“前幾日太太打發了幾人出府，聽說是有個叫什麽官兒的。”
黛玉：“這事我也聽說了。”
鳳姐：“不止，還有其他人不在了。”
聞言，紫鵑微一怔，怕面上表現得太過明顯，忙低下了頭。
鳳姐沒用“出府”這個詞。
黛玉是主子，應酬場得她上，順勢接話：“哪個不在了？”
鳳姐含糊答道：“這可不大清楚，只知有好幾個人，不止怡紅院裏的，太太近身伺候的大丫頭也換了個。”
她話鋒一轉，似隨意地道：“也是平常的事，寶玉成婚，對太太來講頂了天大，換個更穩重的丫頭伺候，合情合理。”
紫鵑心下駭然。
黛玉看了眼紫鵑，說笑道：“我院裏的大丫頭就不必換了，只盼她學著穩重些。”
紫鵑的心神早飛到九霄雲外，根本沒心思接話。還是鳳姐圓了場，笑道：“你主仆倆個倒合得來。”
說罷，鳳姐主動結束了這個話題，轉而道：“你這丫頭，同你說了這麽多，是不是該同我說點什麽了。”
黛玉心裏有預感，卻裝著沒聽懂，撒嬌道：“鳳姐姐，我可一直在說話。”
鳳姐打趣道：“你呀，生得這般叫人喜歡，個個見了，只忘不了。連王爺那樣的人都……”
說著，她捂嘴一笑。
黛玉嗔道：“不理你了，我要走了。”
鳳姐配合著她，作出副急切的模樣：“哎呀，你可不能走。若走了，我也得追著去賠禮道歉，叫墻根兒下跟來的護院瞧著了，還以為我要吃了你呢。”
黛玉只嘴上說說，哪能真的走，鳳姐這根大腿要抱不住，就是她自個兒不懂事了。
她又嗔了句：“討厭。”
“便是討厭，也要恭喜你的。”鳳姐以為黛玉害羞，頗有些姐姐範兒的認真道，“之前還擔心你來著，想著有了新二奶奶，許多事情，我這個舊的，還能管哪門子用。如今你得了個好去處，心裏為你高興的。”
她的性子，實在嚴肅不了一會兒，管不住嘴打趣道：“快多叫幾聲鳳姐姐來聽，等進了王府，以後見著了，我可是得給你行禮的。”
“便看在請你吃茶的份兒上，可別讓我直不起身，坐兒也不必想了，我只管站旁邊就成。”
黛玉：“這聲姐姐你算是聽不著了，真真就一個鳳辣子。”
鳳姐笑得開懷：“從你的小嘴兒裏叫出來，便是鳳辣子，我也甘願受著。”
兩人你來我往地互懟幾句，只聽鳳姐仔細講道：“單從‘四王八公’幾個字，便能看出北靜王爺的尊貴。他又對你如此上心，想來側妃的位置是跑不了的。”
側妃？
紫鵑還沒從有關晴雯的話題裏走出來，聽見這兩個字，忽的想起什麽。
是，北靜王早娶了正妻，王妃在賈母八旬生辰時還來了賈府，給姑娘們都送了禮物。
只是這段在書裏一筆代過，她哪裏想得起這岔來！
見黛玉沈默了，紫鵑又似陷入思索，鳳姐已有些辨不出她究竟是害羞，還是有什麽其它想法。
鳳姐一直都很擅長看人眼色，也會調節氣氛，見此，與黛玉細細分析：“不必擔心，你生父有官職在身，出身這項沒問題的。加之你從小養在賈府，不會傳出風言風語，叫人說嘴去，還有王爺的種種做法來看，定不會讓你去做小妾。”
“雖然王爺迎娶側妃需要請旨，他既派了護院來看顧你，想是已下定決心，也不是什麽難題。”
黛玉並不想聊這事，又見鳳姐說了一大段，只得敷衍道：“順其自然罷。”
她表現出來的態度不好琢磨，鳳姐有些疑惑，試探道：“還能有比這更好的去處？”
黛玉反問：“鳳姐姐，倘若倒回你做女兒家的時候，還想嫁來這裏麽？”
只一句，嘴上從未吃過虧的鳳姐竟無從反駁，呆在原處。
黛玉反應過來自已有些急了，怎能把心思都坦露在外，立馬笑言道：“還是頭回把鳳姐姐說啞巴了，這事兒我逢人便要講的，等著瞧罷。”
鳳姐收拾好神情，回懟道：“你盡管去說，瞧我接不接得住。”
兩人同時各懷心思地笑了。
又說了些題外話，左不過給薛家的聘禮有多少，薛家能帶回多少嫁妝，大觀園要添多少紅燈籠，商家都要糊不過來了之類。
不知不覺，已接近晌午時分。
平時都是廚房婆子定量送飯菜，除了特點的，各院主子們的吃食都差不多，鳳姐沒刻意挽留，黛玉起身告辭。
回瀟湘館的路上，黛玉和紫鵑都很沈默。
恩祿盡忠盡職地跟在後頭。
一進到館裏，飯菜已經擺在桌上，黛玉胡亂用了些，便說不吃了，去小榻上半躺著。
鳳姐給的消息信息量太大，紫鵑也沒心情吃飯，癱在椅子裏消化情報。
雪雁從飯碗裏擡起頭，覷著她倆的神色小聲道：“又怎麽了？”
黛玉輕輕擡起眸子，覆又落了下去，微嘆了口氣。
“沒什麽，只是累了。”紫鵑隨口接了雪雁的話，心裏忍不住盤算起來。
別說什麽側妃，便是正妃位置等著黛玉去坐，她不喜歡，也是不會去的。
反正這一點，直接堵死了北靜王想要求娶黛玉的可能。
只是怕這位王爺求而不得，軟磨硬泡，不擇手段。賈府的人個個又都是勢利眼，或許會把黛玉給逼急了。
這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。
最關鍵的是，鳳姐那句“不在了”究竟是何意思？
不在了等於走了，離開了，出府了麽？
紫鵑瞬間坐直了，下定決心，晴雯的事必要查清楚！她若還在怡紅院，就當浪費了一點兒時間。她若不在怡紅院，一定得把去處查出來！
正這般計劃著，靈鼓兒的身影出現在前院。
黛玉平時用的小榻挨著側墻，看外頭只能看個邊角。雪雁知道紫鵑和靈鼓兒關系不錯，因此見怪不怪。
紫鵑給她遞了個眼色：“我出去一下。”
雪雁擺擺手，示意你快滾吧。
紫鵑走出正廳，靈鼓兒一見她過來，立即在前頭帶路，去了常談事的那個角落裏。
靈鼓兒從懷裏摸出封信遞去，道：“顧小爺叫我給你的。”
紫鵑接了過來，收進衣袖，問：“外頭怎樣了？”
靈鼓兒如實說道：“二小姐還沒醒，大夫也沒辦法，說只能等。我哥一直守在二小姐身邊，每天都給她換外傷藥，灌內服湯藥。從昨兒起，大夫說還得灌米湯進去，不然虛不受補，更不容易醒來。”
紫鵑：“好，我知道了。還有，我在信裏同顧小爺說了，讓他幫忙找伺候的丫頭，這段時間辛苦你哥了。二小姐睡著時，叫他也休息一下，不要硬扛。”
靈鼓兒：“嗯，找丫頭的事顧小爺同我說了，他會想辦法。”
紫鵑：“你這兩日便留在館裏，我怕恩祿起疑，他若記住了你出門和回來的時辰，恐怕會出紕漏。”
靈鼓兒：“這倒不用擔心，門房那邊我沒做過登記，那家夥同我的關系好得很。還有每次我回館裏，都會帶上些許物件兒，說主子姑娘吩咐買的，那個恩祿看了，沒說什麽。”
紫鵑差點脫口而出一句“666”。
靈鼓兒看上去有些急躁，愁眉苦臉道：“姑娘，你快回去看信罷，顧小爺給我信的時候著急得很，說要你立馬給他回話，叫我再立馬給他送去。”
紫鵑：“…這麽急？”
靈鼓兒催促道：“我瞧顧小爺的模樣，怕是恨不得長出雙翅膀來。”
紫鵑：“…好，你去休息會兒罷，我寫了信，立馬去找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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恩祿見主子姑娘出館，帶上兩名護院，遠遠跟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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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小活在宅院裏，她沒怎麽見過五大三粗的男人，發現還得仰頭看他，有些害怕，時不時轉頭去看，看一眼，就加快一陣腳步。
紫鵑已經在恩祿面前立好了兇惡難纏的人設，也不怕他聽見，安慰黛玉道：“武夫就是這樣的，廟裏的關公也長這模樣，不過關公生了雙大眼睛，瞧著還和善些。姑娘若害怕，當此人不存在就是。”
黛玉嘴上挺倔：“我沒有害怕。”
紫鵑：“……”那你走那麽快做什麽。
一路腳下生風，沒一會兒便到了鳳姐那處。
平兒照常在門口迎接，照常與黛玉說笑幾句，照常將她帶到內院裏，又照常撿了由頭離開。
紫鵑不禁嘆道，她若生在現代社會，肯定是個兢兢業業的工作狂，領導最喜歡的那種。
鳳姐在院子裏擺了桌案，上頭一堆本子，約摸一直在忙。她的氣色果真比前段時間好上許多，見黛玉來了，笑道：“自個兒坐，我就不招呼了。”
紫鵑很有眼色地拿了椅子，堪堪放在看不清賬本上的字的距離，扶黛玉坐下，然後站在旁邊扮假人。
黛玉關切道：“現下已是秋天了，仔細風大，既便有事忙活，何不搬到房裏去做。”
鳳姐一邊整理桌子，一邊道：“瞧這攤子理不完的事兒，今日的順了，明日的又堆起來了，我這腦子就沒清醒過，在院裏吹吹風，反倒舒服些。”
黛玉：“忙了這麽多天，該備的，都已備好了罷。”
鳳姐終於停了手，答道：“等核對完采買清單還有婚禮流程，緊接著還要布置各處，根本停不下來。”
沒等黛玉接話，她似是想起什麽，笑道：“你肯定沒見過那兩套婚服，昨兒個我去太太那瞧了，只一眼就驚呆了。”
“天神老爺，原前些日子晴雯被太太叫了去，竟是給寶玉他夫婦倆繡婚服，手藝可不得了，便是那外頭的繡娘，也到不了這般境界。”
黛玉笑著接話：“總歸不過等幾日，我也瞧上一瞧，能讓鳳姐姐如此誇獎的手藝，想必是極厲害的。”
紫鵑卻察覺到鳳姐是在遞消息。
她一向這樣，很多事情都用的暗示，不經意就帶出裏頭的意思。至於能不能聽懂，全看造化。
紫鵑忙道：“姑娘可別忘了我，寶玉成親那日，把雪雁丟著看家，我陪姑娘吃席去，也好看看這婚服到底長什麽模樣。”
黛玉打趣道：“瞧說的什麽，小心雪雁撓你。”
“她敢。”紫鵑笑得燦爛，卻放低了語氣，帶著一絲疑惑將話題轉向自己要的方向，“怪不得許久沒見晴雯了，想是累著了，在休養罷。”
鳳姐掃了紫鵑一眼，收回目光看向黛玉，狀似不經意地問：“你還去過怡紅院麽。”
黛玉搖搖頭：“再沒去過。”
鳳姐：“不去寶玉那裏，怎看得到晴雯那丫頭。”
黛玉鎮定接話：“寶玉那院兒有個叫芳官的丫頭，與我院的藕官曾是一個戲班的，兩人關系要好，時常一處玩耍，倒聽她說起的。”
鳳姐微微點頭：“前幾日太太打發了幾人出府，聽說是有個叫什麽官兒的。”
黛玉：“這事我也聽說了。”
鳳姐：“不止，還有其他人不在了。”
聞言，紫鵑微一怔，怕面上表現得太過明顯，忙低下了頭。
鳳姐沒用“出府”這個詞。
黛玉是主子，應酬場得她上，順勢接話：“哪個不在了？”
鳳姐含糊答道：“這可不大清楚，只知有好幾個人，不止怡紅院裏的，太太近身伺候的大丫頭也換了個。”
她話鋒一轉，似隨意地道：“也是平常的事，寶玉成婚，對太太來講頂了天大，換個更穩重的丫頭伺候，合情合理。”
紫鵑心下駭然。
黛玉看了眼紫鵑，說笑道：“我院裏的大丫頭就不必換了，只盼她學著穩重些。”
紫鵑的心神早飛到九霄雲外，根本沒心思接話。還是鳳姐圓了場，笑道：“你主仆倆個倒合得來。”
說罷，鳳姐主動結束了這個話題，轉而道：“你這丫頭，同你說了這麽多，是不是該同我說點什麽了。”
黛玉心裏有預感，卻裝著沒聽懂，撒嬌道：“鳳姐姐，我可一直在說話。”
鳳姐打趣道：“你呀，生得這般叫人喜歡，個個見了，只忘不了。連王爺那樣的人都……”
說著，她捂嘴一笑。
黛玉嗔道：“不理你了，我要走了。”
鳳姐配合著她，作出副急切的模樣：“哎呀，你可不能走。若走了，我也得追著去賠禮道歉，叫墻根兒下跟來的護院瞧著了，還以為我要吃了你呢。”
黛玉只嘴上說說，哪能真的走，鳳姐這根大腿要抱不住，就是她自個兒不懂事了。
她又嗔了句：“討厭。”
“便是討厭，也要恭喜你的。”鳳姐以為黛玉害羞，頗有些姐姐範兒的認真道，“之前還擔心你來著，想著有了新二奶奶，許多事情，我這個舊的，還能管哪門子用。如今你得了個好去處，心裏為你高興的。”
她的性子，實在嚴肅不了一會兒，管不住嘴打趣道：“快多叫幾聲鳳姐姐來聽，等進了王府，以後見著了，我可是得給你行禮的。”
“便看在請你吃茶的份兒上，可別讓我直不起身，坐兒也不必想了，我只管站旁邊就成。”
黛玉：“這聲姐姐你算是聽不著了，真真就一個鳳辣子。”
鳳姐笑得開懷：“從你的小嘴兒裏叫出來，便是鳳辣子，我也甘願受著。”
兩人你來我往地互懟幾句，只聽鳳姐仔細講道：“單從‘四王八公’幾個字，便能看出北靜王爺的尊貴。他又對你如此上心，想來側妃的位置是跑不了的。”
側妃？
紫鵑還沒從有關晴雯的話題裏走出來，聽見這兩個字，忽的想起什麽。
是，北靜王早娶了正妻，王妃在賈母八旬生辰時還來了賈府，給姑娘們都送了禮物。
只是這段在書裏一筆代過，她哪裏想得起這岔來！
見黛玉沈默了，紫鵑又似陷入思索，鳳姐已有些辨不出她究竟是害羞，還是有什麽其它想法。
鳳姐一直都很擅長看人眼色，也會調節氣氛，見此，與黛玉細細分析：“不必擔心，你生父有官職在身，出身這項沒問題的。加之你從小養在賈府，不會傳出風言風語，叫人說嘴去，還有王爺的種種做法來看，定不會讓你去做小妾。”
“雖然王爺迎娶側妃需要請旨，他既派了護院來看顧你，想是已下定決心，也不是什麽難題。”
黛玉並不想聊這事，又見鳳姐說了一大段，只得敷衍道：“順其自然罷。”
她表現出來的態度不好琢磨，鳳姐有些疑惑，試探道：“還能有比這更好的去處？”
黛玉反問：“鳳姐姐，倘若倒回你做女兒家的時候，還想嫁來這裏麽？”
只一句，嘴上從未吃過虧的鳳姐竟無從反駁，呆在原處。
黛玉反應過來自已有些急了，怎能把心思都坦露在外，立馬笑言道：“還是頭回把鳳姐姐說啞巴了，這事兒我逢人便要講的，等著瞧罷。”
鳳姐收拾好神情，回懟道：“你盡管去說，瞧我接不接得住。”
兩人同時各懷心思地笑了。
又說了些題外話，左不過給薛家的聘禮有多少，薛家能帶回多少嫁妝，大觀園要添多少紅燈籠，商家都要糊不過來了之類。
不知不覺，已接近晌午時分。
平時都是廚房婆子定量送飯菜，除了特點的，各院主子們的吃食都差不多，鳳姐沒刻意挽留，黛玉起身告辭。
回瀟湘館的路上，黛玉和紫鵑都很沈默。
恩祿盡忠盡職地跟在後頭。
一進到館裏，飯菜已經擺在桌上，黛玉胡亂用了些，便說不吃了，去小榻上半躺著。
鳳姐給的消息信息量太大，紫鵑也沒心情吃飯，癱在椅子裏消化情報。
雪雁從飯碗裏擡起頭，覷著她倆的神色小聲道：“又怎麽了？”
黛玉輕輕擡起眸子，覆又落了下去，微嘆了口氣。
“沒什麽，只是累了。”紫鵑隨口接了雪雁的話，心裏忍不住盤算起來。
別說什麽側妃，便是正妃位置等著黛玉去坐，她不喜歡，也是不會去的。
反正這一點，直接堵死了北靜王想要求娶黛玉的可能。
只是怕這位王爺求而不得，軟磨硬泡，不擇手段。賈府的人個個又都是勢利眼，或許會把黛玉給逼急了。
這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。
最關鍵的是，鳳姐那句“不在了”究竟是何意思？
不在了等於走了，離開了，出府了麽？
紫鵑瞬間坐直了，下定決心，晴雯的事必要查清楚！她若還在怡紅院，就當浪費了一點兒時間。她若不在怡紅院，一定得把去處查出來！
正這般計劃著，靈鼓兒的身影出現在前院。
黛玉平時用的小榻挨著側墻，看外頭只能看個邊角。雪雁知道紫鵑和靈鼓兒關系不錯，因此見怪不怪。
紫鵑給她遞了個眼色：“我出去一下。”
雪雁擺擺手，示意你快滾吧。
紫鵑走出正廳，靈鼓兒一見她過來，立即在前頭帶路，去了常談事的那個角落裏。
靈鼓兒從懷裏摸出封信遞去，道：“顧小爺叫我給你的。”
紫鵑接了過來，收進衣袖，問：“外頭怎樣了？”
靈鼓兒如實說道：“二小姐還沒醒，大夫也沒辦法，說只能等。我哥一直守在二小姐身邊，每天都給她換外傷藥，灌內服湯藥。從昨兒起，大夫說還得灌米湯進去，不然虛不受補，更不容易醒來。”
紫鵑：“好，我知道了。還有，我在信裏同顧小爺說了，讓他幫忙找伺候的丫頭，這段時間辛苦你哥了。二小姐睡著時，叫他也休息一下，不要硬扛。”
靈鼓兒：“嗯，找丫頭的事顧小爺同我說了，他會想辦法。”
紫鵑：“你這兩日便留在館裏，我怕恩祿起疑，他若記住了你出門和回來的時辰，恐怕會出紕漏。”
靈鼓兒：“這倒不用擔心，門房那邊我沒做過登記，那家夥同我的關系好得很。還有每次我回館裏，都會帶上些許物件兒，說主子姑娘吩咐買的，那個恩祿看了，沒說什麽。”
紫鵑差點脫口而出一句“666”。
靈鼓兒看上去有些急躁，愁眉苦臉道：“姑娘，你快回去看信罷，顧小爺給我信的時候著急得很，說要你立馬給他回話，叫我再立馬給他送去。”
紫鵑：“…這麽急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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